不确定性世界中的两种思维

昨晚，一个朋友从外地来北京出差，相约见面聊聊。出门之前看了一下天气，原来温度已经零下了，取出我的羽绒服，第一次穿上这个冬天的标志物，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寒意，刚好今天就想聊聊“寒意”。

我这位朋友和我同年出生，大学和研究生专业也类似，学自动化，是 AI 领域的强相关，然而我们俩毕业后走的路线完全不同，他从毕业后就进入了投资界，负责帮公司寻找赚钱的机会，而我进入了工程界。负责帮公司完成花钱之后的交付，搭系统，调算法。

简单说，他是实实在在的投资思维，我是实实在在的工程思维。

什么是投资思维？什么是工程思维？

两种思维的区别

投资思维首先是一种概率思维。不仅仅是金融上所谓的投资，而是把时间、金钱、名誉、精力，投向一个不确定的未来结果。用概率和期望去思考。未来的结果不确定，好的坏的都可能，每一个结果有其发生的概率，也有其发生之后的收益（或损失），那么，投资思维在意的是：

期望收益=成功概率×成功收益−失败概率×失败损失

期望收益-投入成本> 0

投资思维首先想的不是“一件事做成的困难有多大”，而是：一件事哪怕只有 30% 的概率做成，但是做成之后有十倍的收益，期望收益远远超过投入成本，就该尽最大努力去做。

投资思维不仅接受不确定性，甚至是在利用不确定性。因为存在不确定性，才存在投资的可能性。从上面的期望收益公式可以看出来，投资是在选择一种非对称的解构：

小亏大赚。控制住损失的绝对数额，努力放大收益的绝对数额，不确定性就成了一种优势。

投资思维还善于分散风险，多点开花是一个基本操作，具备投资思维的人不会朝九晚五老老实实上班拿一份死工资。我这个朋友，早就从大公司出来单干了，现在的业务非常多元，体现了他深刻的风险分散方法。

反过来看我熟悉的工程思维，刚好相反，无论是盖桥、盖房子、造火箭、做软件、做饭，等等，追求的是：

在明确目标、约束和规格下，设计并实现一个可靠的解决方案。

天然追求确定性，这也是生物的本能。正确性和可靠性是工程思维的底色。做到一定程度，还有形而上的作品执念，比如程序员对编程语言的执念，对代码规范的执念等等，这些执念是希望复制一种自己熟悉的模式来获得一种确定性。

工程思维喜欢过度设计、过度建设。假设未来有 100 万用户时，系统如何设计？实际上线后连十个都没有。那么之前的投入就非常低效。

工程思维还有一个特点是约束驱动。无论是造什么东西，会首先把约束理清楚，大到预算、人员、时间，小到软件工程师关心的 CPU 核数、带宽、存储空间，在这些约束下，再针对性设计方案。这些约束成了后续方案思考的前提假设。

工程思维面对不确定性，习惯性会把问题想到最坏，从而为每一种可能的坏情况设计一个应对机制。例如软件系统的设计，常常需要假设上下游模块不会正常工作，根据这个假设设计自身的流程和响应机制。

工程思维思维色彩越重，越适合在大厂里呆着，因为大机构本身就可以降低个人的不确定性，而在大厂里呆着反过来也会强化工程思维。某种角度上看，这样也挺好的。我从去年（2024 年）才开始真正思考：谁来为我所在的机构提供确定性呢？

哪怕身在大厂，世界的不确定性还是一样会传导至个人身上。只是这个传导也许并非时时刻刻感受到，也许有周期性，也许来得比较慢。任何大厂都会经历困难，这些年的裁员潮已然说明了这一切。任正非老爷子多年前就提出来“把寒意传递给每一个人”。在大厂里，个体感受到寒意时，说明外面已经很冷了。

无论是在大厂还是小厂，还是个体，世界的不确定性无处可躲。因此，面对不确定性、利用不确定性就是人生的必修课，也就是养成投资思维。

投资思维的养成，其实在养成一种主动做选择的习惯。比如，今天接到一个项目邀请、一个合作机会、甚至是要不要刷手机到凌晨，其实都是在“下注”：我把接下来这几小时、几个月押在什么上？回报可能是什么？最坏会怎样？遇到危险的时候如何躲避？有一些小习惯，用于刻意练习投资思维。

刻意记录自己重要决策的“期望值推理”，不只是 “感觉不错”，而是写下来：成功概率大致多少？成功时回报有多大？失败时损失是什么？
练习“可逆 / 不可逆”决策的区分。如果可逆，那就别纠结，放宽要求、快速试错；如果不可逆，那就慢一点、多收集信息，不着急做决定。
练习组合视角。时间组合和项目组合。不只在当前一个时间盯着单个项目看，而是看全局，看长远：我所有项目/投资，现在和未来加起来，风险是不是集中在同一个点？是不是足够分散？

反过来，工程思维也可以培养，这些思维也很宝贵，结合投资思维一起大有裨益。